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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吃饭、闻腋下约会、绳缚冥想:我在柏林做过的十件疯狂的事

BIE别的 BIE别的 2021-01-27

人说柏林是个大游乐场,各种光怪陆离对柏林人来说都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一转眼我搬来这座城市已经快三年,讲起来自己的一些经验,还是常常引起大呼小叫。根据群众们的反应,我总结了一下在柏林参加的一些 “奇葩” 活动。


第十名:死亡咖啡

恰逢一个阴沉的冬日下午,北风萧瑟,丧气十足。一帮人坐在一起分享关于死亡的话题,却似有种“以毒攻毒”的疗愈功能。2010 年死亡咖啡活动( Death Cafe )由一位叫 Jon Underwood 的英国人在自己家里发起,逐渐演变成全球性的项目,目的在于引发人们对于死亡这个日常生活中的禁忌话题更多思考。举办地点不需要稳定的空间,只要按照官方的指南都可以在自己所在城市举办。活动没有固定形式的,参与者可随性发言。官网统计截至目前,死亡咖啡已经在 73 个国家举办 11166 场活动。可想而知人们对相关话题的偌大需求。

©Death Cafe Berlin
死亡咖啡的柏林组织者恰是一位本地长大的华人小姐姐,之前她在北京歌德学院工作期间也曾因地制宜地举办 “死亡茶社”。如今我们在潮人扎堆的 Kreuzberg,一边喝着咖啡品着甜点,一边聊着 “我走了之后该留下什么,会留下什么”。印象深刻的是一位从癌症中康复的女士,颇为动情地讲述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经验。这个咖啡聚会,更是一场集体的心理治疗。
2017 年,创办者 Jon 本人也去世了,但死亡咖啡的精神还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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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名:梦境图书馆

我是几乎每天都做梦,且做怪梦的人,还有记录梦境的习惯,所以这个活动一下子吸引了我。这个非营利组织通过梦将人和空间联系起来,而我参加的这次活动举办在冷战时期援建的 “美国纪念图书馆” ( Amerika-Gedenkbibliothek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建筑,加之馆藏丰富,受到不少年轻艺术家、学者的喜爱。于是我没怎么读活动规则就报名了。
冷战时期援建的“美国纪念图书馆”©wikipedia
可是集合现场我却傻眼了:组织者带了很多瑜伽垫分配给大家,要求大家在图书馆找一个舒服的角落尝试入眠…...原来这个梦是要 “现做现卖”?图书馆也同意?万一睡着的时候被人踩了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跟管理员打好招呼“,组织者分配给我们每人一张贴纸作为标记。
我倒是个很容易睡着的人,并且还能连做三个梦。可集合的时候我未能想起自己现做的梦——因为我通常都要慢慢醒来喝杯咖啡上个厕所洗个澡才会回忆起来。我只好将就讲了一个几天前的梦。组织者发给我们一张图书馆的地图,让我们在上面绘制梦境,然后再根据图纸,在图书馆里去找书。
好笑的是,一位参与者跑去了图书馆的地下室大睡了一觉没能及时醒来,直到活动快结束组织者才找到了他。回头想想,整个过程倒像是一个梦中梦,没准我以后梦里真会出现这个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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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名:野外早餐

英文语境里很难区别 “野外” 和 “野性”( wilderness ),而我是冲着后者想来参加这个活动。后来发现,这是一个发生在野外环境的早餐而已,特别之处在于,我们要吃的是自然界的食物。

活动由一位非常了解植物的老师带领,在柏林西边的一个大公园里举办。除了告诉我们什么东西可以吃,他还具体分析食物的味道,以及如何采摘避免受伤。颇为惊艳的是苹果树枝杈顶端的叶子,吃起来竟然像苹果一样香甜;松树尖尖的嫩芽也可以吃,老师示范了如何直接像长颈鹿一样伸脖子上前一口咬下;荨麻的叶子其实非常健康,但是摘的时候一定要顺着毛刺的方向迅速摘下。我模仿老师的摘法三次不得要领,手被扎得火燎燎的。大概是我手太嫩了。
这个活动一来帮助大家提高野外生存的能力,二来也普及纯素的健康理念。不过吸收到极其微量的卡路里却走了好远的路,我的肚子很快咕咕叫起来。我不禁问其余参与者你们真的吃饱了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你还真指望这些东西能吃饱?我们都是吃了才过来的”。
终于一个半小时的活动结束,愚蠢的我赶紧跑去附近的土耳其店点了一个大号烤肉夹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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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名:裸体晚餐

又是吃!不过这次总可以吃饱了,但有些人似乎吃得比较小心,因为怕把肚子撑太大不美观。裸体晚餐的组织者 Mischa Badasyan 来自俄罗斯,他的著名裸体摄影项目占领过柏林各个场所,凌晨的地铁站、Tempodrom 剧院楼顶、维多利亚公园的瀑布……那一排排肉体堆叠出来的质感非常震撼;而美学之外,Mischa 也更希望这样的活动能有社会意义。譬如我 12 月 1 日(国际艾滋病日)参加的裸体晚餐正是为了给俄罗斯国内的同志和艾滋机构筹款。
Mischa Badasyan的裸体摄影作品 ©Abdulsalam Ajaj

Mischa Badasyan的裸体摄影作品 ©Abdulsalam Ajaj
组织者本身是素食主义,所以这晚的美食也是颇为丰盛的素餐。各式面包、蔬菜、水果、鹰嘴豆泥琳琅满目。我进门付款脱掉衣服之后,抓了一个盘子排在两个男人后面。站在我前面的小哥哥有着非常傲人的尺寸,就在他伸手去夹桌子中间的西兰花的时候,我强烈担忧他的小弟弟就要触碰到躺在桌子边缘一盒打开的奶油奶酪,好在它们擦肩而过。还有人带了狗狗一同参加,狗狗看到我很友好地扑过来,激动地往我两腿之间钻,惊得我花容失色,连忙闪开。
除了这种小尴尬,整个晚餐其实与一般无二。唯一值得抱怨的是场地的暖气对于 12 月的天气来说有些不够,我只好上半身披了一条毛毯。场地有一个大落地窗,为了防止有人害羞,草草用床单遮起来。可床单在活动间隙掉了下来,外面的人不明所以地往里面瞧,里面的人则调皮地向外做鬼脸——由于窗户上的水汽,外面大概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肉色。方才那位大尺寸小哥哥正是现场志愿者,他(甩着硕大的第三条腿)不紧不慢地踩上梯子,重把床单粘回去。
参加者男女大概对半,还有一些人性别不明。大家身材各异,高矮胖瘦,都丝毫不为身体焦虑羞愧,这也与德国久远的天体文化不无相关。活动结束,Mischa 告诉我来的人不如预期多,所以他们剩了很多食物让我打包一些回家。这些面包直到一周后才吃完,每次吃着裸体面包,我都回想着难忘的裸体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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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名:夜店反右大游行
德国右翼党派 AfD 在柏林臭名昭著,他们的排外主张一直被这座国际化的多元城市所不齿。除了各种文化艺术机构悬挂痛斥 AfD 的标语,就连大部分夜店也都打出招牌, “AfD 党 yuan 与狗不得入内!” 慢着,其实有的场合是欢迎狗的,但严禁右翼分子。
在一场大型反右游行中,也有一个夜店方阵。各大俱乐部为了摆明立场都盛装出席,一个个花车上挂着创意标语比狠,更装上一流的音响硬件,派出自己的看家 DJ。所有的人都在欢腾鼓舞,互相打气。
我在人群里跳了一会儿舞,忽然感觉到这样的 “抗争” 方式对于运动本身太消解与消费了,于是蹦了两下就赶紧逃开了,转寻有更精确 ZZ 诉求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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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名:少男舞团


名为少男舞团(Young Boy Dancing Group),其实成员性别各异。大概 7-8 个人的组合,惯寻城市废弃场所,搭上奇装异服,即兴表演。而使舞团名声大振的莫过于一张奇特的海报,图中舞团人员堆叠一团,数个绿色镭射光照向不同的方向,循着光源发现舞者们的尹-道或者钢-门里都藏着镭射灯。
这个设置是充满着比喻的深意还是肤浅的恶趣味?我一直想要一探究竟。

“少年舞团” 表演时爆炸的惊悚一刹 ©范坡坡

终于,我在亚历山大广场旁一座废弃修道院看到 ta 们表演。这天恰逢华人中秋,我约了几个朋友吃了一顿晚餐后准备前往赏月赏舞赏绿光。可是表演一开始,我就感到心惊胆战。舞团成员做了很多高难度动作,假摔在地、长跪不起、互相攀爬…...虽然看上去 ta 们都训练有素,但我还是希望ta们都买了很好的保险。
紧张气氛很快被新一波奇葩行为所遮掩,一个舞者在地上尿了一泡,另一位凑近喝了一口;一个舞者的屁股被插了一个胡萝卜,另一位在他身后追着啃食。第二个环节开始,ta 们不仅向观众扑来,甚至在地上洒汽油点火。我开始担心我的朋友们有没有买保险。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人群中传来 “嘭” 的一声,随即人们尖叫起来。这难道也是表演的环节之一?有点太过了吧。啊不对,有人好像真的受伤了!一个舞者捂着眼睛痛哭,另一个拿起灭火器喷过去…...人群开始疏散逃开,火警迅速赶来。我才意识到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
第二天看到德国的报纸报道当晚的活动,有两人二级烧伤。组织者在脸书的活动页面上通报情况,并做简单致歉,然后改成禁止评论。联想到整个活动的设置,都充满了对安全的不经意。那异化非常的绿光我是没看到,倒是接下来的几天来,但凡去桑拿遇到烧得比较热的时候,我都恐惧无比,是真的心灵创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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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名:水仙姐姐
水仙姐姐(Narcissister)来自美国,但我两次看她的表演都在柏林。一次是在 Camp Anti-Camp 艺术节,一次在 Monster Ronson's 俱乐部。水仙姐的表演挑战身体面相无限的可能性,她的脸和后脑勺各戴一个面具,先后用两张 “脸” 面对观众跳舞,都非常有说服力。如果你觉得这是她只有两张面孔那就错了——她会灵巧地手脚颠倒,两腿间又伸出一个头,手做双脚舞动起来。

神秘的水仙姐姐本人 ©Narcissister

跳到中途,她开始脱衣服,直到一丝不挂,周身只剩爆炸头的假发以及面具。她身材瘦削,肌肉紧绷,正当你认为这个肉体抛却一切身外之物无所牵挂之时,她从尹-道里掏出一个塑料包裹的 “身内之物”,打开是一双丝袜,她伴随着音乐从容地穿到身上,继续妙曼的舞姿。
整个过程有着令人说不出的奇特治愈感。正如姐姐的名字,她的表演似水仙般自恋、自愈,疯狂但又有着非常中肯的审美情趣。而姐姐本人将艺术深刻地践行到生活之中,常年戴着她标志性的面具,以致她的 “真实” 面孔成为不解之谜。她更巧妙地邀请 30 位女性佩戴她的面具在纽约大街上行走,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一般的小伎俩迷惑观众,也彰显女权。
网上有限的资料显示,她出生南加州,母亲是摩洛哥犹太人,父亲是非裔美国人。学习舞蹈的她还曾担任橱窗设计师为生,而一度因为上 “美国达人秀” 而为部分大众所了解;关于她的纪录片《Organ Play》曾入围圣丹斯等国际影展。演出之外,她依旧行事低调且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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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名:气味约会
这是一个筹款晚会的某一环节。晚会囊括了各种奇门遁甲的工作坊:身体穿孔、yin毛修剪、尖刀划胳膊闭眼打坐…...不过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 “气味约会”。
进到活动这个院子,会看见晾衣绳上挂着一个个编号的密封袋,每个里面放着一块布料。打开袋子,就闻到布料上的人味儿,因为那是被人在腋窝下用力擦过的。参与者要记下自己喜欢的味道,然后在院子里寻找身上贴着跟自己喜爱味道相应编号的人。
我是对味道非常敏感的人,可惜我喜欢的味道就是没有味道。我很怕任何有气味的人,特别是不好闻的人如果喷了很多香水更让我避而远之。我打开两个袋子闻了一下,都无甚好感。
虽然没有肉体上的实际收获,但精神上还是颇有启发:这个活动的妙处在于,离开视觉和听觉,气味更加模糊了性别光谱。如果我们仅靠鼻子感知爱人,恐怕很多人都会变成双性恋、泛性恋,除非你长了狗鼻子能分辨荷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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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名:绳缚禅修
参加这个活动之后,很久我都无法形容它到底好在哪里。或许,如果可以在灵 (spiritual)  与性  (sexual) 之间找到一个温柔地带,那就是这次经验的意义了。
活动整个流程结合了绳缚教学与禅修打坐。每个环节老师先讲授一个捆绑技巧,紧接着分组练习。每次绑完之后,学员们又在老师的指引下,平静下来感受彼此的身心。

绳缚禅修现场©Catharina Tews

绳缚禅修现场©Catharina Tews

其中一个环节,我们被要求与同伴尽量紧绷地面对面捆绑在一起,配合对方的呼吸。跟在同一组的德国大叔和我一样瘦削,我几乎能碰触到他的五脏六腑。而为了双方能够呼吸到足够的空气,我们需要找到胸腔吞吐之间的平衡。进而很快进入冥想状态。
三人组的环节,本来通常绑人的我临时起意要求被绑。同组的两位女士,其中一位非常有经验,她一面捆绑一面用手抚慰着我的周身。整个过程与性有着非常微妙、若即若离的关系,我感到整个人全部放松浸润到一片柔软的汪洋大海。但我忽然被隔壁组的女孩惊醒,她最近过得不太好,被这个仪式感动到难以自持大哭起来。工作坊的绳缚师连忙解开她身上的麻绳,抱住她轻轻抚慰。
柏林是虐恋、恋物爱好者的重镇,而近年来各种宗教或者无神模式的灵性修养也逐渐流行。而这个结合了性与灵的活动流行开来,我觉得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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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         
第一名的位置,我决定空出来,没准你在柏林有过更精彩的经验。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第一名我想给自己留着 —— 因为我期待跟更多未知相遇,然后体验和创造更多的怪异。

//作者:范坡坡

//编辑:Alex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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